六七十年代的“时鲜菜” ——菱角菜•荇荇禾子•鸡头菜

作者：张振中

2019-01-31 13:18:32

我的家乡坐落在枞阳的白荡湖畔，水域之乡，大小圩口毗连，湖泊纵横，水生植物丰富，随处可见，唾手可得。

一到夏天，菱角菜、荇荇禾子、鸡头菜像一床厚厚的绿色棉被覆盖着河塘沟渠。小时候，在春夏两个季节，一到放晚学就跑回家，我就喊几位小伙伴，拎着腰篮去湖边河塘拉菱角菜，拉荇荇禾子，割鸡头菜（即芡实）……

菱角菜

“绕城菱莲一千顷，三秋菱歌满街头”。

菱角菜是河边常见的水中植物，春天开花，夏结菱角，秋天菱角成熟。河塘圩沟到处都是，只要有水的地方就有菱角菜。菱角菜茎杆特别长，盛夏河塘里菱角菜挤挤挨挨，不留一点缝隙，萋萋盈盈，几乎看不到水面，满眼是一片翠色。

菱角菜有两种，红色的，白色的，红色的一般是人工种植，俗称“家的”，白色的一般是野生的。

六七十年代，菱角菜是家乡老百姓饭桌上餐餐不离的菜。下河拉几把菱角菜，掐掉茎秆，揪掉叶子，拔净菱须，洗净切成寸长炒着当菜。

老祖母说：“菱角菜无血，下锅就‘撤’。”将锅烧红红的，滴几滴香油晃晃锅，旺火爆炒几下，再放新鲜的辣椒丝和蒜子瓣，拌几下就起锅。那菱角菜脆脆的，甜甜的，无论是吃干饭还是稀饭都是可口的下饭菜。

盛夏，家家户户掐菱角菜，将掐好晒干洗净洒盐腌在坛，下半年下雪天吃也非常不错。尤其烂透的菱角菜，盛在瓷碗里滴几滴香油放在饭锅里一蒸，那口味芳香，油滑滑特别下饭。菱角菜不可小觑，老祖母说：“烂菱角菜大凉的，六月天吃下火呢！”

立秋过后，菱角成熟，下河摘菱角，一摘就是一大盆。那些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划着腰盆边摘菱角，边唱自编的《摘菱歌》“立秋前后菱角老，姐姐下河摘菱忙；摘了一盆又一盆，喜在眉头乐在心……”

我们那些小不点下河，边摘边吃，不时争抢嫩菱角吃，吃多了嘴唇都发紫呢！回到家把菱角放在桶里用水漂洗，漂在水面是嫩的，沉在底下是老的。嫩菱角生吃，甜甜的，脆嫩，生津解渴，老的烀着吃，老菱角米煮稀饭特别的香，粘稠好吃“抢口”。

菱角米被誉为“水中落花生”，菱角米烧肉，甜丝丝，香脆可口，是舌尖上美味呀！

放牛的时候，我们男孩子下河，边洗冷水澡边拉菱角菜，女孩子一边看牛，一边掐菱角菜，然后大家平分。把掐好的菱角菜搭在牛背上，我们爬上牛背脊，牛儿慢悠悠的走着，女孩子齐声唱着：“小小牛角一窝圆，放牛的小伢子真可怜。晴天想不到滚饭吃，雨天想不到干衣穿……”

接着那些男孩子就大声齐唱：“一边哭，一边笑，黄狗撒猫尿，黑狗来做媒，花狗来抬轿，抬到婆婆家好热闹。娘家哭，婆家笑，贴喜字，放鞭炮。小女儿你莫要哭，转过墙拐是大瓦屋，大锅里饭，小锅里粥，炉子锅里湥猪肉，包你一生都享福！”的儿歌，一路欢声笑语歌声飞扬。

荇荇禾子

惊蛰过后，荇荇禾子幼苗从水中探出尖尖的小嫩苞，几天后就变成这儿一束，那儿一丛，稀稀拉拉。荇荇禾子茎像一根根细长的电线，千丝万缕，上面有杯口大的叶子，根生长在泥巴里。

荇荇禾子生长期，繁殖能力特别强，先是稀疏的几根，几周后“疯长”连成一片，河里是一片蛋黄色。我和小伙伴跳进河里，顺着荇荇禾子的茎，把手往泥巴一插，连根带茎叶就是一大把，洗干净，结成一把把的。不到一会功夫就是满满一大腰篮。把荇荇禾子根切下来，洗干净炒着当菜，甜甜丝的，好吃。荇荇禾子茎也可以炒着当菜吃，但是没有根好吃，麻嘴，舌头根都发麻呢！

据有关资料介绍，荇荇禾子茎虽然味苦，但属于凉性的，吃了也可以退火去热，润肠通便的。

鸡头菜

鸡头菜（芡实），水生植物。

鸡头菜果实成熟时像鸡头，故称之“鸡头菜”。

春夏之交，鸡头菜如荷叶出水一般，“小荷才露尖尖角，早有蜻蜓立上头”。先露出尖尖的角，逐渐张开像一张张大盘叶，不过鸡头菜的叶面不像荷叶亭亭玉立，而鸡头菜的叶子漂浮在水面上，大的鸡头菜叶面有一米的直径。

在叶面中间伸出水面的嫩苞，茎杆特别嫩，那就是我们割着当菜的鸡头菜。鸡头菜茎叶都长满刺，叫你“狗咬刺猬无处下口”呢！弄得不好扎手，如果刺扎了手脚，特别涨人，叫人疼痛难忍。

有一种水鸟叫鸫鸡，尖嘴长腿，它仿佛知道鸡头菜满身是刺，人们不敢贸然接近，就在密集的大鸡头菜盘上营造“安乐窝”，繁殖后代呢！我们看到鸡头菜盘上鸫鸡窝里有鸟蛋，用长柄镰刀割一条通道，去掏鸫鸡蛋，有时捉到毛茸茸的雏鸟。那老鸫鸡看到它们的“家园”被劫，盘旋在我们头上嚎叫，俯冲下来用翅膀拍打我们的小脑袋，吓得我们把头往水里钻呢！

我经常和小伙伴下河割鸡头菜，用长柄的镰刀，站在离鸡头菜远一点的地方，用长柄镰刀在鸡头菜根部用力一割。鸡头菜茎与根立马分离漂起来，鸡头菜嫩苞像一把未打开的小伞，用长柄镰刀割断茎叶，茎叶分开，剥掉茎皮白生生。洗净切成小段，旺火在锅里挑几下，放新鲜的辣椒片起锅，脆嫩滑口。

鸡头菜初冬果实成熟，一个有石榴那么大，像刺猬一样皮壳长满刺。将芡实堆积在一起发酵烂掉皮壳，淘洗晒干，那就是一粒粒的芡实，去壳炖着吃，是上等营养品，具有清热生津，消通化气的功效。芡实壳可以泡水当茶喝，不仅解渴，还能治腹胀便秘呢！

有一次，我们下河割鸡头菜，一位小伙伴拎着一把鸡头，光着屁股跑回家。他妈妈问：“小孬鬼，你怎么不穿裤兜子呢？”他一摸光屁股，搔搔小脑袋，一溜烟朝河边跑去，结果还是光屁股跑回来。他妈妈问：“落魂的鬼裤兜子呢……”他结结巴巴地说：“不在了，被别人捡走了……”他妈妈把他打得嚎啕大哭。

菱角菜、荇荇禾子、鸡头菜，不仅是我们小时候餐桌上的“时鲜菜”，还是农家喂猪的好饲料。将菱角菜、荇荇禾子、鸡头菜，精华的地方摘取下来当菜吃，其它的根、茎、叶、皮粉碎掺米糠烀熟，是猪的“绿色饲料”。也可以将菱角菜、荇荇禾子、鸡头菜，粉碎混为一“坛”，发酵霉烂，猪也喜欢吃。那些菱角菜、荇荇禾子、鸡头菜“下脚料”堆放在“烂窖”里发酵，可以沤置绿肥，是农作物的好肥料呢！

水中长不尽宝物，无需种植可再生；绿色食品百姓爱，没有成本价值高。

河塘为我们免费提供零污染的绿色食品，仿佛是家乡老百姓的“免费菜篮子”，只要随时下河，就不愁下顿“时鲜菜”上桌子。

小时候，夏秋季节，我们家的餐桌上一日三餐基本不离菱角菜，荇荇禾子，鸡头菜这些菜。可是，水中的植物不宜多吃，吃多了牙齿黑得像黑狗肝一样。这可能是菱角菜、荇荇禾子、鸡头菜，美中不足，瑕瑜互见吧！

现在，老百姓的餐桌似乎在一天天的变化，“长眼睛的动物”纷纷爬上了餐桌啦！小时候，餐桌上那些“时鲜菜”悄悄地远离了我们的餐桌。大鱼大肉吃腻了，免不了腹中脂肪“堆积如山”，“三高”在我们招手的同时，能不能换种口味呢？于是，我时常想起小时候家乡的菱角菜、荇荇禾子、鸡头菜。我在深思一个问题：六七十年代为什么没有“三高”人群，而现在“三高”人群比比皆是呢？

如果我们偶尔吃些菱角菜、荇荇禾子、鸡头菜，或许对我们的身体健康大有裨益，你说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