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忆安庆早年儿戏

安庆的儿戏，大多都与各地相同，如滚铁环、踢毽子、跳绳、跳橡皮筋、打弹弓、打蛋子儿（弹玻璃球）、拍洋画、老鹰捉小鸡、抓特务、铲房子（又名跳格子。铲，安庆方言，以单脚跳）、挤油渣，等等。还有些游戏似乎是安庆独有的，或是名称不同，或是玩法不同。

        第一，砸鳖。用多张纸折成三角形或是正方形，厚厚的，称为“鳖”，使劲砸下去，形成气流，把对方的“鳖”掀翻，就赢为己有。
      第二，驰鳖。找来片状青石，作为“鳖”，于十多米外立一砖块，瞄准用力掷出，“鳖”在地面快速滑行，将目标砖“驰”倒地者为胜。驰，滑动。在此有“依地面滑动”之意。
        第三，冲铁丝网。所有孩子分成两边，互相手拉手，开始时，扮铁丝网的一方，指定对方要冲击的人。然后大家把手摆动起来，用“大秧歌”曲调唱道：“我们要求一个人”，对方同样一齐摆手问道：“你们要求什么人？”回答：“我们要求xxx”，这时xxx立即从对方行列里冲出，向手拉手组成的铁丝网冲去，力图把铁丝网冲破，成功了就可以回到本方队列，并带回一个俘虏，如果冲不过，则会被对方铁丝网围住，成为俘虏，游戏重新开始，铁丝网改由另一方担任，这个游戏很费时，往往分不出胜负。

        第四，打乌龟壳。大家坐成一排，伸出双脚，一个人拿着树枝，依顺挨个敲过来。之中，大家念念有词：“脚底脚底邦邦，邦到南山，南山划船，是尔公公，是尔婆婆，大脚，小脚，乌龟，缩了，一支，大，老，壳！”数到壳字时，树枝落到哪支脚上，就缩起。再接着敲，接着念，不断重复，直到最后一支脚。被敲到的孩子，就要接受惩罚。惩罚的形式是这样的：两人一组，手搭在对方肩上，头抵头，大家组成拱桥，让受罚者从桥洞下钻过。穿行中，大家都嘟嘴对外喷唾沫，形成“下雨”状，以示惩罚。这之中的“尔公公，尔婆婆”，多少说明安庆方言与古汉语有一定的渊源。

       相比之下，女孩子性格就斯文得多，玩的儿戏也相对斯文。

        一是翻花绳。把一段绳子打结成封闭圆环，套在双手四根手指上，另一人用两只小指各勾住一段，再用其它四指插入，翻出，就变成新的形状，再交叉重复，因勾住和插入的部位不同，变换成无数的花样。如五角星、桥、花篮、床、窠桶（安庆特有的婴儿冬季摇床）等等；
        二是抓子儿。缝一寸见方的小布袋，填入米或是沙子，作为老子儿，用小石子作为小子儿。把老子儿抛向空中，迅速抓起地上或是桌上的小子儿，再接住老子儿，抓得多的为胜。熟练以后就玩出名堂，抓麻将子儿。分好多个步骤，在一个抛接过程中，把四粒子儿翻成不同姿态，并抓起。依序为全立式、全侧式、全背式、全白式（或条，或饼，或万的一面）。最难的是全不同，即一个立、一个折、一个背、一个白，翻不成或是没接住老子儿，就算失败，必须从头再来。技术最好的，可以一次完成所有步骤。

过去兄弟姊妹多，大人无力照料，总是大的带着小的。因此，一些大孩子出来玩，后面总跟有小累赘。游戏时，为了玩得痛快，就把小孩子集中在一起，用猜先方式，指派出一个“奶妈”，照应那群小孩子。“奶妈”有责任在身，但心为二用，一边教小娃娃玩扳指头游戏，一边扭头看玩的正欢的伙伴们。

幼童玩的扳指头游戏，常见的也有两种，一种叫“逗逗飞”，两手食指相抵，分开，再抵，再分，然后双手张开，口中念：“逗逗、逗逗、飞……”如此循环不止。另一种叫“抓挠子”，双手握拳、张开，不断重复。

再大一点的孩子，就开始玩“杨奶奶拉架”的游戏了。这是一个人玩的游戏，几乎男孩女孩都喜欢玩。玩时用双手拇指与食指，中指对捏，再交叉，分别动不同的手指，口中念道：“三匹白马朝前走，三个老头在喝酒，两个伢子在打架，杨奶奶，出来拉，小媳妇躲着床底下吃（音“兜哈七”）锅巴，崩龙崩龙一包渣。”念完，双手撒开。如此，十个手指全部用上，既有趣，又锻练了手指的灵活性。

大哥哥大姐姐玩得开心，小弟弟小妹妹不干了，身子往后一仰，又是哭又是闹，大哥哥大姐姐就会跑过来，4只手臂相交，搭成肉轿子，让啼哭的小娃娃坐在上面，一左一右地晃悠起来，嘴还做吹喇叭状：“哇嘀呜嘀哇哇，新娘子到婆家家……”其中的“家”在安庆方言中读为“ga”，但在此处，一定要读“jia”音，这样才有一种亲切感。如此晃悠一会，坐在其中的小孩子，就会“咯咯”地笑出声来。

孩子们玩任何游戏，除了一个人玩的之外，都要猜先。两个人的游戏一般就用“驰头”，也就是北方的“石头”、“剪子”、“布”，安庆手势有别，分别是“锤子”、“三梁”、“叉”。握成拳头为“锤子”；拇指、食指伸出张开是“叉”；拇指、食指曲起，伸开其他三指则是“三梁”。“锤子”管住“三梁”，“三梁”管住“叉”，“叉”又能管住“锤子”。
       有3种‘驰头’猜法：第一种稍微复杂，两个人先将手握拳在自己胸前互相绕着划圈，口中同时念道：“咕噜咕噜锤，咕噜咕噜叉，咕噜咕噜三梁管紧叉，吴老头打嘴巴，赵子龙啪、啪、啪！”最后一个“啪”字落音，双方同时伸出手，依出的手势定输赢。如果相同，再重复；第二种略微简单一点，两人将手收在背后，口中念：“先驰锤，后驰叉，三梁管紧叉。”然后同时出手；第三种最为简洁，不念口诀，直接伸手、跺脚、口喊“驰”，三项同步，瞬间定先后。
       3人以上的游戏，比如“躲猫（捉迷藏）”必须先确定找人者，老鹰抓小鸡确定“老鹰”者，包括确定游戏之外的“奶妈”，都要用出手心手背方法来猜先。大家围成一圈，一同跺脚，齐声喊“驰”，同时出手，数手心手背，多数的就胜出，少数的继续猜，最后剩下两个人，则还用“驰头”方法。负者，就要找人，或做“老鹰”，其他人一哄而散，躲起来。也有些孩子，猜先输了，却说人家耍赖，赌气跑回家，小伙伴躲了半天没人找，生气，下次就不跟他玩了。

有的时候，还用一种猜高楼的方法，确定谁来当找人者或“老鹰”。先挑出一人蒙眼，转身，单立一侧，其他人则围在一起。两手空心握拳，拇指翘起，互相交叉用拳头套在拇指上，一层层叠起来，权当是高楼，然后齐声问蒙眼人：“一楼要不要……二楼要不要……”，直到蒙眼人说要，那一层的手，就是老鹰爪子，由他抓小鸡或是找人。这种确定找人者或“老鹰”的方法，比出手心手背要快同，要省事，也更有趣。

 另外的猜先方法，依游戏玩具掷出离目标远近而定。如打弹子，看谁掷出的玻璃球离洞最近，“驰鳖”就看谁的“鳖”离立砖最近。如果肉眼无法确定，那就要用手量，通常以以拇指与中指为度，单位称之为“码”。越离得近，越靠后掷，因为前面有参照物，抛掷过程中占些便宜。这种情形，类似现在举重、体操比赛，运动员都不希望第一个出场。

游戏做得长了，相互之间总要闹些矛盾。矛盾闹到不可开交，相互就“恼”了。“恼”了表示决裂、断交，互相不理睬，表达形式通常是撅着嘴，一脸生气像，大声向对方说“我不跟你玩了！”如果对方并不在意，肯定会这样回答：“你不跟我玩，我有人玩，我到菱湖划船玩，摸螺丝（田螺），包饺子，气死你这个臭婊子！”不过这种“恼”很少当真，或三两天，或几个小时，甚至话音刚落，又若无其事玩到一块去了。

我和小外孙女玩耍，有时不开心，她也会“恼了”这两个字。我便会用上面一段气她，只是最后三个字，改为“坏小子”。几次下来，小外孙女也会了，不过用的是外婆教的另一个版本：“你不跟我玩，我有人玩，我到菱湖划船玩，摸螺丝，给鸭吃（音“七”），鸭生蛋，给我吃，鸭屙屎，给你吃。”当然，为了哄爷爷，最后总不忘补上一句：“我跟你讲（音“感”）着玩的哟！”

听她稚嫩童音念叨旧时的童谣，那一刻的我，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时光。

作者：杨积盛（安庆民俗专家、安庆文史爱好者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