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借问酒家何处有,牧童遥指杏花村。”如果将这句经典唐诗译成安庆的方言俗语,我想诗人的问路应该是这样的:“小伢唉,么落里有酒肆?”
“这落里,那落里”。无论是徜徉在安庆老城旧巷深处,还是休闲地走在乡间的小道,问人一声“这是么落里?”淡淡的古旧诗意油然而起;安庆就是这样一个地方,在百姓的日常言语间,浸润着浓郁的古文韵味,在一次次渔樵问答中,散发出令人仰慕不已的传统文化气息。
王维在《渭川田家》这首诗中写道:“斜光照墟落,穷巷牛羊归。”诗中的“落”正是安庆人言语中所指的那个“落”。在古汉语中,“落”是指居民聚集而居的地方,比如说“村落”、“部落”。而“里”同样是指人们居住的地方,古代有“五家为邻,五邻为里”之说,《汉书》中也有“在野曰庐,在邑曰里”的说法,顾炎武在《日知录》中这样说道:“以县统乡,以乡统里”。古安庆人就这样将“在什么地方”说成了“在么落里”,今天听起来依然是盎然的旧时情怀。记得小时候背过一首开蒙诗:“一去二三里,烟村四五家;亭台六七座,八九十枝花。”今天,当我写起这篇《么落里》方言小品时,终于悟到了这首诗中藏匿的古代“落里”画面。
和许多书面用语一样,安庆人也将这诗一般的语言“落里”,从巷陌引申到了俗常家居,譬如说,冬天到了,我问妻子:“我的呢子外套在么落里?”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十分地平缓与流畅。“落里”的确是一句易于对白的用语:用于问路,晓白自然;言于家常,亲近随和。记得一次听人家讲课,主讲者被一件事情所打断,后来想接上话头,恍惚间,不经意地说出了安庆这句大白话:“讲到么落里了?”话音未落,堂上已是笑声一片,气氛顿时雀然,现在想起,仿佛触手生温。